從敦煌到嘉峪關,從酒泉到張掖,從武威到蘭州……前段時間,習近平總書記踏訪河西走廊,用幾天時間穿越千年時光,走過這條歷史與時代交織、夢想與現實激蕩的長廊。
感受歷史的氣息,觸摸時代的脈搏,這條千年古道承載著過去,更通向未來。
一
路通則盛,路阻則衰。東起烏鞘嶺,西至星星峽,在祁連山與合黎山、龍首山等山脈間,夾著一條自然形成的地理大通道,東西長約1000公里,寬數公里至近二百公里,為西北—東南走向的狹長平地,因位于黃河以西,形似走廊,故稱河西走廊,地域上包括蘭州、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等歷史文化名城。
河西走廊歷代均為中國東部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聞名世界的絲綢之路就從這里穿過,通向中亞、西亞,最終到達歐洲,可謂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條黃金通道。
千年來,河西走廊在漫卷黃沙中拱衛疆土,在絲路駝鈴中通達西域,在流沙墜簡中傳承文脈,在歲月變遷中歷久彌新。
二
中華文明作為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的文明,歷經數千年風雨洗禮依然挺立、生機勃勃。而其見證,正是散布在這片古老大地上的無數文物與古跡,它們既是燦爛文明沉甸甸的承載,也是歷史文化的厚重積淀。
“敦煌”一詞最早見于《史記?大宛列傳》中張騫給漢武帝的報告,“始月氏居敦煌、祁連間”。今人則覺得“敦煌”二字有著盛大輝煌之寓意,足以彰顯這里曾經顯赫的過往。千年時光的風云際會,更在這里留下數不勝數的文化瑰寶,以其滄桑的歷史與美麗的傳奇吸引著人們。
敦煌市東南25公里處,鳴沙山東麓、宕泉河西岸的斷崖上,被稱為“千佛洞”的莫高窟已靜靜佇立了1650余年,是中國現存規模最大的佛教石窟寺遺址,也是世界上歷史延續最悠久、保存較完整、內容最豐富、藝術最精美的佛教藝術遺存,代表了公元4至14世紀中國佛教藝術的高度成就,是古代絲綢之路多元文化交融和文明互鑒的結晶,并于1987年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據唐《李克讓重修莫高窟佛龕碑》的記載,前秦建元二年(366年),云游四海的樂僔和尚拄杖西游至此,眼前突現萬丈金光,如現萬佛,心有所悟的樂僔便在對面崖壁上開鑿了莫高窟的第一個洞窟,次有法良禪師“又于僔師龕側”,開鑿了第二個洞窟。莫高窟的營建由此二僧開端,也開創了敦煌璀璨的佛教文化。此后千年,一個個洞窟接續開鑿,似菩薩緩緩睜開千眼,形成南北長1000多米的石窟群。
莫高窟分南北兩區,存有塑像、壁畫的洞窟多集中在南區,現存洞窟492個,塑像2000余尊,壁畫4.5萬平方米以及木構建筑5座;北區則是僧侶修行、居住、瘞埋的場所,有洞窟遺址243個。莫高窟是建筑、彩塑和壁畫組成的綜合藝術。你可以孤立地看一幅畫,但實際上,一整個洞都是完整的藝術,有完整的佛教思想在里面。洞窟建筑因功能不同而采用多種形制;彩塑是莫高窟藝術的主體,置于窟內顯著的位置,是主要的偶像;壁畫布滿全窟各壁,形象地表現了佛教的思想理義及其豐富細致的內容。三者互相呼應,交相輝映表達中心思想,吸收了古代中西藝術之長,反映了一千多年間佛教文化、民俗風貌和歷史變遷,是中國古代美術史的光輝篇章。
用“信仰的力量”來描述莫高窟的營造史并不為過。一千多年間,正是因為對佛教的信仰,敦煌居民用耐心和虔誠,不惜人力、物力、財力開窟造像、供養佛祖,戰亂也未曾將莫高窟毀掉。1944年,“敦煌守護神”常書鴻與同仁在瘡痍之上建立了“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把畢生的精力獻給了敦煌藝術,被流沙堆掩的莫高窟也終于結束了400多年的沉寂,有了專門的保護機構。此后70余年,一代代莫高窟人心懷敬畏守護敦煌,弦歌不輟,薪火相傳。
莫高窟見證了人類千年的祈愿,它告訴人們,慈悲能承載,智慧能溝通,美能成就。開放的胸懷,讓多宗教多民族在敦煌共存,多元文明在敦煌交相輝映。季羨林曾說,“敦煌文化的燦爛,正是世界各族文化精粹的融合,也是中華文明幾千年源遠流長不斷融會貫通的典范”,彰顯著華夏文明海納百川的博大襟懷和開放包容的極大自信。走過絲路繁華,拂去歲月風塵,古老的敦煌,在新時代煥發著更加奪目的光彩。
三
行走在河西,從來不會覺得孤寂,千百年屹立在大漠中的明長城,始終在不絕的悠悠駝鈴聲中庇佑著我們。宋元以前,此地有關無城。直到明朝,征虜大將軍馮勝在班師凱旋途中,看中嘉峪山西北麓的險要地勢,選為河西第一隘口,并于公元1372年開始筑城設關。此后經歷一百多年時間擴建,終于形成一個比較完整的防御體系——嘉峪關,并被譽為“天下第一雄關”。古代,它是鎮守和護衛邊關的國門屏障;今天,它是河西燦爛歷史長河中的活化石。在絲綢之路深邃的歷史中,諸如敦煌莫高窟般震驚世界的璀璨遺產,在它的守護下,源源不斷地滋養著華夏兒女的精神家園。
站在威震千古的嘉峪關上,腳下的青色長城升騰出浩瀚的云煙霧氣,遠方的祁連雪山如同沉靜的白色野獸,蟄伏在這片輕霧中,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難怪林則徐在嘉峪關留下氣勢非凡的感慨:“嚴關百尺界天西,萬里征人駐馬蹄。飛閣遙連秦樹直,繚垣斜壓隴云低。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蒼茫入望迷。誰道崤函千古險,回看只見一丸泥。”此詩氣勢與“天下第一雄關”的雄偉壯闊相得益彰。此時,那些在河西走廊屢建奇功、名垂千古的民族英雄的身影愈加清晰,是他們賦予了嘉峪關屹立的靈魂。
1842年10月11日,被遣戍新疆伊犁的林則徐滿身征塵抵達嘉峪關。他臨關駐馬,登上城樓,縱覽祖國西北這一雄關和四周宏偉開闊的景色,不禁感慨萬千,寫下了著名的四首《出嘉峪關感賦》,淋漓盡致地抒發出他對祖國河山的熱愛。
1849年,林則徐途經長沙,見了在家耕讀的左宗棠,并將收集的新疆山川險要及治疆經驗盡遺于左宗棠。27年后,林則徐已離世多年,左宗棠帶上地圖,西出嘉峪關。
1876年,左宗棠指揮多路清軍討伐阿古柏,次年收復除伊犁外的新疆全部領土。1880年5月,為收復伊犁,近70高齡的左宗棠再次西征,抬棺出嘉峪關駐軍哈密,徹底擊潰了阿古柏殘余勢力,并于次年與俄方改訂條約,收回伊犁。
歷史人物漸遠,人文精神長存。張騫開辟絲路,霍去病開拓疆土,班超再通西域……河西走廊的精神長城不倒,既是嘉峪關堅不可摧的功勞,也是他們立下的千秋功業。
四
2000多年前,西漢張騫鑿空西域之旅,開辟了偉大的絲綢之路,在人類文明交流史上留下了華美樂章。在莫高窟第323窟中,精美的壁畫《張騫出使西域圖》,描述了張騫出使西域歷時十三年,途經大宛、康居,抵達大月氏的歷史事件。從此“使者相望于道”“商旅相繼”,貫通亞歐的古絲綢之路架起了一座東西方友好往來、文明交流的重要橋梁。
西漢初期,河西走廊是匈奴人游牧的地方。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張騫出使西域,貫徹漢武帝聯合大月氏抗擊匈奴之戰略意圖。漫天風雪中的張騫,執著地拿著漢朝的符節,縱使千難萬險,也要向遠方的未知開鑿而去。十年身處匈奴的羈押,面對種種威逼利誘,張騫“持漢節不失”。作為中華文明的使者,時光無法泯滅他的忠誠,歲月無法湮沒他的理想,壯志未酬誓不休,打通西域是他的神圣使命。
為實現“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掖”的戰略構想,未央宮里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拿出虎符,一聲令下,公元前121年的河西之戰,年僅19歲的霍去病率軍出隴西,越祁連,深入胡地千余里,大破匈奴,俘虜了單恒王、酋涂王等五位匈奴王,一戰征服河西西北地區,涼州也因其“武功軍威”而更名為武威,與酒泉、張掖、敦煌并稱河西四郡。自此,漢朝獲得河西走廊的掌控權,打通了大漢與西域的通道,把東西方緊緊連在了一起。“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大漠風沙中壯懷激烈的嘶吼,金戈鐵馬中縱橫馳騁的征戰,仿佛能看到霍去病策馬奔騰在由他打通的通道上,奔向遠方,奔入歷史的長河。
“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張騫勇敢無畏的冒險精神和不辱使命的民族氣節,不僅開拓了“絲綢之路”,還為后世開創強國復興的必由之路提供了鏡鑒。在“當今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今天,共建“一帶一路”的構想,喚起了沿線國家的歷史記憶,絲路精神也被賦予全新的時代內涵。從古絲綢之路到“一帶一路”,河西走廊再度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古道新衢,鑒往知來。絲綢之路是一把鑰匙,打開時空隧道,連接了過去與現在,也連接了古人與今人。古老傳說與現代文明,都從這里抵達更遠的地方。
穿越歷史長廊,探尋文化偉力。跨過千年的時間長河,河西走廊為人類創造出一個龐大的世界,我們皓首窮經,所能采擷的也不過滄海一粟。從駝鈴聲聲到高鐵轟鳴,喚醒了世界對古絲綢之路輝煌歷史的記憶與共鳴,古老絲綢之路再次煥發勃勃生機。踏著綿延古道,穿越荒蕪戈壁,探尋神秘的莫高窟,感受大漠孤煙的波瀾壯闊,還有那雪山,流水,星河,日月……重走前人走過的路,重溫歷史留下的璀璨,讓我們懷揣著中華兒女的夢想闊步前行,在河西走廊的蓄勢待發中,續寫新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