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疫情封控,蔬菜成限時保值產品,成功躋身為奢侈品行列。苦中作樂的他們,甚至創造出了“疫情青菜文學”:
“在我的手機,有兩個買菜軟件,一個沒有菜,還有一個也是沒有菜。”“蔬菜何時有?手機問美團。不知這次封控,解封是何年?”
南方人愛青菜,愛得很“專一”。
洋蔥、芹菜、蒜薹?味道太沖,不能算青菜;
土豆、蓮藕、苦瓜?太能放了,水分還少,也不能算青菜;
豆角、青瓜、茄子?連葉子都沒有,還是不能算青菜;
新鮮,綠油油,帶葉子,三大要素缺了一個,都不能算作青菜,充其量只能叫“素菜”。
南方人愛青菜,愛得很“精致”。
圖片|一籃花香
北方人買菜,一買買一噸,過冬屯大白菜,堆成座山,心里頭才穩當;
南方人買菜,一買買一頓,最多兩三頓。既然下樓遛個彎就能買得到,“何苦要買那么多?”
南方人愛青菜,愛得很“頑固”。
在不少北方人心中,肉菜才算是硬菜,得隆隆重重地堆滿一桌,青菜?不足掛齒的添頭罷了。請客吃飯,青青綠綠但凡多了一盤,都顯得丟份兒。
南方人卻一碗水端平,等最后的一碟青菜上桌,一餐盛筵才算圓滿。
白灼=清炒﹥濃油赤醬,南方人對青菜口味的頑固追求,只為了恪守心中對青菜原味的追求。
圖片|艾格吃飽了
說起和上海淵源最深的青菜,還數上海青。
半個世紀前,這小青菜還真的差點成為了“奢侈品”。70年代,當時種的矮腳青菜品種比較原始,但凡有點病毒蟲害困擾,沒上舌頭,就爛地頭。想吃的買不著,想種的種不活,小小青菜,差點成了時代的眼淚。
1975年,上海農科院召集青菜業界大佬,歷時八年培育出了抗病毒能力更強的“矮抗青”,力挽狂瀾。
這新品種青菜不但發病率更低,畝產量翻1.5倍,而且賣相好看,葉柄肥厚,翠綠可口,嬌嫩欲滴。十幾年后,矮抗青種遍大江南北,大大豐富了所有人的菜籃子。人們也以滬之名,用“上海青”,紀念它四季如一的青綠。
上海青最家常的做法,莫過于清炒。寬油急火快炒,不過數十秒就能出鍋,剛好斷生的青菜沒了青草般的澀味,只剩下在齒間綻開的爽脆。切些香菇作陪襯,厚實而吸滿芡汁的口感與青菜搭個檔,口感更加有趣。
隔三差五就想吃的咸肉菜飯,上海青又是不可或缺的角兒。
肥瘦相間的咸肉切丁煨成高湯,之后將擇好的青菜和新米倒入同煮,猛火燒至飯香外冒后改小火燜煮一個鐘頭即可。一掀開鍋蓋,豬油浸得米飯透亮,顯得有點膩口——還好有星點的青菜維持葷素的絕妙平衡。
瞧這菜脆飯糯,就連西餐胃的宋美齡女士也情有獨鐘,上海人更是離不開嘍。
放眼南方各地,對青菜的喜愛千姿百態。
丨廣東·菜心:一省之力,吃掉全國一半菜心
在少了青菜不能活的廣東人心里,如果真有完美的青菜,那一定是菜心——生長周期短、一年不斷檔,口感可脆可軟、甘甜生津……怎么夸都不為過。
廣東人把菜心分得非常細膩。
粵北寶藏連州菜心“淋甜爽口”,配上連州臘肉堪稱一絕;
深冬才上市的增城遲菜心“好嘢唔怕遲”,一棵半人高,甜而不起渣,足夠做一桌子菜;
跨越2500公里運來的寧夏菜心,把寧夏變成”廣東人后花園“,雖然這菜身形矮小,但是口感卻意外脆嫩,上湯一浸,好食到落淚……
2021年,菜心年產量合計接近1000萬畝次,廣東人胸懷深沉的愛,憑一己之力就吃了近500萬畝。
上至酒樓下至排檔,豬油渣炒菜心總是最有“鍋氣”的演繹。猛火之下,豬油化作油光潤澤,映襯得菜心越發翠綠。菜心爽嫩鮮甜,又將豬油渣的濃厚葷香中和得恰到好處,齒間“咔嚓”“咔嚓”連發,一根接一根停不下來。
怕上火,以鹽水菜心呈上也是不錯的選擇。大道至簡,只需把姜絲用熱油爆香,然后加入足夠沒過菜心的清水煮個五分鐘;再點綴榨菜絲、椒絲,用脆爽來呼應菜心的綿軟,為一餐飯寫就最和味的收尾。
當然,只靠菜心還填不滿“吃青菜頭號大省”的菜籃子。
凡事講究好意頭的廣東人,喝個早茶也愛點份生菜。花生油、甜豉油往上一淋,“生活最緊要是和氣生財。”
芥藍,口味走苦中微甘的高冷路線。廣東人順水推舟,直接冰鎮伺候。夾一根蘸點芥末、醬油一咬,就會明白蘇東坡為啥吃了會贊“芥藍如菌蕈,脆美牙頰響”。
宵夜時分,廣東人愛配上蝦醬、椒圈,和通心菜菜莖一并投入燒得通紅的鐵板猛“啫”。“滋啦”一聲,蝦醬的咸鮮隨著熱力鑲進通菜,脆中帶嫩,送酒一流。
丨四川·豌豆顛兒:生命之火,冬日之光
冬春之交的四川,先是濕冷后是陰雨,本就沒多少天好太陽可以享受,如果還吃不上盼了一整年的豌豆顛兒,恐怕接下來的一整年都要蔫了。
四川人有多愛豌豆顛兒?愛到直接用來當情話說:“我對你的喜歡就像豌豆顛兒,發了掐,掐了又發。”
生于寒冬,心向陽春,這個時節的豌豆顛兒,凝聚了豌豆的清香、柔嫩、清爽于一身,本已非常好吃。如果能豪氣點,再擇掉整整四分之三的葉子,只留菜尖和三兩片葉子的部分,更是嫩中嫩。
它就是這個季節最巴適的美餐——擔擔面下幾根,酥肉湯里放幾根,哪怕是白水一煮也成!管它是高端還是地攤的食物,要是配上鮮靈帶感的豌豆顛兒,就能給足四川娃兒慰藉。
丨湖北·菜薹:年味不能少了它
冬天到,湖北游子們總想菜薹(菜蕻)想得心焦。
臘月打霜后,紅菜薹清苦回甘,而正月的白菜薹脆嫩香甜,清炒或者剁椒炒了吃都很美;要是能吃上菜薹界的“紅富美”:武漢洪山寶通禪寺周邊的紅菜薹,那更是一件美事。
圖片|塵歡
大約是寶通寺的鐘聲對滋味有加成吧,這一帶的紅菜薹不止長得粗壯圓潤,甜度也比尋常菜薹來得高,都快要把甘蔗比下去了。
即便是平時在冬天的空氣里存在感爆棚的臘肉,也要在臘肉炒洪山菜薹里當配角。臘肉的馥郁咸鮮襯托出菜薹絲絲縷縷的甜,吸滿了油光的菜薹,在冬日里熠熠生輝。
丨安徽·烏塌菜:霜下烏菜賽羊肉
和走遍全國的上海青不一樣,安徽特產烏塌菜則是包郵區私藏的區域限定青菜,畢竟考慮到運輸成本,包郵區外邊的超市,可未必愿意進貨這樣的龐然大物呢。
深綠近“黑”,體態如“塌”的烏塌菜,看似憨憨躺平的一坨青菜,卻在深冬里悄悄地積攢鮮甜。一半的安徽人吃過,認為它的鮮美勝似羊肉,直贊“霜下烏菜賽羊肉”;另一半安徽人,則覺得它的鮮明明和河豚更接近嘛!于是尊稱它“河豚菜”。但不論怎么爭,這菜有肉鮮,確實是最大共識。
烏塌菜和正值時令的冬筍合炒,便是天鮮配。冬筍切片,鹽水焯煮后過冷河,去澀存鮮;烏塌菜化整為零,掰成一棵棵小青菜,使鮮甜與筍片配合更加珠聯璧合。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蔬菜。
在氣候較冷、降水較少的北方,蔬菜為了保存體內水分,只能用長長的根須扎入地表汲水,葉子也要縮成迷你尺寸,減少損耗、避免凍傷。
而在氣候溫暖、降雨充足的南方,蔬菜們壓根就沒有曬不夠、喝不飽的顧慮,自然是放肆地用體內的葉綠素吸收陽光,長出寬寬大大的葉子來補水。
天天能吃上綠油油的新鮮青菜,任何一個南方人都不可能想得明白:物流不發達的時候,一年只有三、四個月能吃上新鮮
從營養來說,吃青菜確實是科學而且有益的事兒。不過正所謂“人之初,性本不愛吃青菜”,明知青菜的好,人類的本能卻驅使我們偏愛一口煎炸肥厚。
懂養身的南方人從娃娃抓起,從最根基來改造對青菜好處的認知。
“肉吃不完可以剩下,但青菜一定得吃完”、“吃完肉,吃點蔬菜好消化”、“不吃青菜要便秘”、“缺維生素長不高”……是爸媽在飯桌上定下的家規。吃青菜,更是南方人感知自然的重要出口。
青菜的“青”,妝點了南方人的四季。南方人的生活也因青菜而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