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當虞山聽,況是洞中人。一指指應法,一聲聲爽神。
被稱為“琴川”的常熟,歷代琴家輩出,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的古琴藝術重要保護地區。在這里,古音流傳,琴聲悠遠;在這里,虞山琴社社長朱晞老師以虞山琴派為出發點,致力于古琴的非遺傳承事業。
我們采訪到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古琴藝術(虞山琴派)代表性傳承人、中國琴會副會長,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中國古琴江南保護基地主任、江蘇古琴學會會長、蘇州古琴學會會長、虞山琴社社長朱晞先生,一起走進他的古琴世界。
“古琴熱”現象,讓人倍感欣喜
主持人:現在古琴藝術越來越為大家所熟知,不管是雅集還是音樂會都是座無虛席,還有不少影視劇中都出現了古琴的身影。那您是如何看待這種“古琴熱”現象的呢?
朱晞: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現象,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可以讓更多的人知道“什么是古琴”,也說明政府對非遺保護工作的重視。作為一位古琴人,我非常欣喜。
追尋傳統文人,迷戀上古琴
主持人:可以聊聊您的琴學經歷嗎?
朱晞:我最開始是跟隨翁瘦蒼老先生習琴。我從小就對琴棋書畫比較感興趣,還一直有個古琴夢。1979年我和家人搬到常熟,翁老正好是我的鄰居。剛到常熟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學生在與翁老學琴,我每天上學路過翁老先生家,他都開著門在家中彈琴。當我聽到翁老的琴聲,就不由自主地被古琴吸引,產生了想學習的念頭。
主持人:當時聽到翁老彈奏的古琴曲,您是什么樣的感受呢?
朱晞:我的感受和很多人第一次聽到古琴時的感覺差不多。古琴是一種深入靈魂的聲音,是種在基因中的種子,所以一聽到這種聲音,血脈就好像被喚醒。我相信,每個中國人應該都有這樣的感覺。
主持人:您曾求學于吳景略先生,和吳先生學習時您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朱晞:我覺得最大的收獲是開闊了眼界,學習了很多琴曲。年輕時我面對那些浩瀚又生動的古琴曲目,就像海綿一樣快速吸收知識,想盡快把它們都學會。那個時代,既沒有錄音也沒有錄像,不能通過看錄像或者聽錄音來慢慢研究學習。我們都是在老師授課時,就已經把知識全部吸收到腦中,課后再慢慢研究。這種研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慢慢積累與體悟才能了解透徹。
古琴與物理學,并不矛盾
主持人:您畢業于物理系,很多人認為從物理到古琴跨度很大,您是從何時開始,將古琴作為自己畢生所求呢?
朱晞:我認為從物理到古琴是沒有跨度的,因為科學發展到一定程度會與藝術發生轉換。譬如,從麥克斯韋方程來看,在一定條件下光可以轉變成電,這就變成了偉大的藝術品,所以科學跟藝術之間沒有鴻溝。
物理和古琴的關系其實是相當密切的。譬如彈琴時琴弦產生的振動就涉及到聲學,琴材是選擇桐木還是梓木,這就與材料學相關。再譬如,斫琴的相關工序、彈琴時要達到多少Hz,這些都和物理學密切相關。所以,物理學的學習經歷對我的古琴生涯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同古琴的琴弦粗細不一,產生的震動也就不同,那么粗弦如何與他人合拍,細弦又如何合拍,這就涉及到物理學。哪怕是同一張古琴,它有七根弦,每一根弦的震動不一樣,彈奏的力度也是不一樣的,那如何使整個聲音達到統一的效果,讓聲音流暢地運動,這也和物理學相關。
很多人都認為古琴音樂是自由隨性的,但其實它是“有度”的。我們所看到的琴譜是開放的系統,沒有旋律也沒有節奏,但是它有明確的指法規定。這些指法讓你在規定的框架里自由發揮,至于怎樣發揮,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反觀彈琴較好的人或是懂琴的人,他們最終呈現的感覺相差不多。
肩扛非遺保護重擔
主持人:您是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古琴藝術虞山琴派的代表性傳承人,您如何理解“非遺”二字?
朱晞:從定義上講,“非遺”是世界各個民族歷代留下來的優秀文化。對于古琴藝術來說,它是一種表演形式,涉及到相關的表演工具、琴譜、制作、發源地等。
對于古琴藝術,我們一直在強調“守正創新”,什么叫“守正”?就是在一個場地或者文化空間里,演繹古代的傳統文化。古人有云:溫故而知新,我們的“新”是從古人的心血凝結出來的,所以非遺保護這一重要課題,不能與傳統割裂開。
“非遺”的核心即第一步是保護,前人留給我們的東西要保護好。然后第二步是創新,如果沒有第一步,那第二步就是空中樓閣。當下,我覺得是保護是首要任務,不然遺失得太快,就沒有辦法創新。
盡管現在古琴文化在蓬勃發展,但同時也面臨著巨大的問題,需要花大力去保護與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