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贛鄱大地上,有一座傳承千年之久、聞名遐邇的書院——“海內第一書院”之譽的白鹿洞書院。它坐落于雄奇險秀的廬山云遮霧繞處,著名的廬山五老峰南麓的后屏山之陽,惟此而避開了名山游客的喧囂。在樹木蔥翠處,一座幽深典雅的書院靜臥在層巒疊嶂之間,這是當年南宋著名理學家、教育家朱熹辦學,杏壇揚名、傳播文化、教化民眾的學府圣地。
在中華文化幾千年未曾中斷的傳承中,書院教育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可謂中華文明薪火相傳的火種與載體。對于書院文化的闡發,我們既要回到歷史的場景尊重其歷史貢獻,更要立足當下堅定現代教育的科學性,強調文明之間的相互通約與共識。
白鹿洞書院大門
白鹿洞書院是先賢立教、教化先民的學府之地,是令我們仰慕的文化圣賢遺跡。唐德宗貞元年間,李渤兄弟在廬山腳下隱居讀書時,常有白鹿嬉戲于前,書聲、鹿鳴悠揚于書院。因白鹿性情溫順、通人性,被周邊村民稱為“神鹿”,李渤也因此被稱為“白鹿先生”,隱居之地因四周高中間低,俯視如洞,遂得“白鹿洞”之名,并沿用至今。
其實,真正奠定白鹿洞書院崇高地位、使之聞名海內外的是朱熹。南宋淳熙六年,理學宗師朱熹知南康軍(今江西省九江市星子縣),率百官造訪書院,當時書院殘垣斷墻,雜草叢生。朱熹惋惜不已,責令官員,修復白鹿洞書院,并自任洞主,制定教規,延聘教師,招收學生,劃撥田產,苦心經營。朱熹制定的《白鹿洞書院揭示》又稱《白鹿洞書院教規》影響后世幾百年,其辦學的模式為后世效仿,傳至日本、南韓及東南亞一帶,在聲名遠播中白鹿洞書院享譽海外。在朱熹的推動下,當時理學三大學派的代表人物(朱熹、陸九淵、呂祖謙)都與白鹿洞書院產生交集,成為當時理學傳播中心,成為播撒文明的文化高地。
白鹿洞書院朱熹雕像
傳習六藝,成就君子之教。“古之圣人作為《六經》,以教后世?!背蔀槭裁礃拥娜?,是古代書院教育的核心目標訴求。在白鹿洞書院時,朱熹整理儒家經典,作注詮釋,主張以傳統儒家“六藝”經典作為教本。在他看來,“六藝”之教,蘊含人生至理,可以完善心智,使人獲得審美欣賞的自由和從事創造的活動,重在引發情感的愉悅與精神的滿足,使之成為心性健全的君子。白鹿洞書院文化教化所主張的“六藝”之教,其實就是君子之教,它包含三個方面:對知識的探求、技能的培養和人格的熏陶。禮、樂同出于人心,相須以為用,有助于疏導人情,陶養心性;射、御能夠訓練體能,鍛煉肢體協調能力,提高行動能力,有益身心健康;書、數是知識性的學習,鍛煉智力和思維能力,在智慧的磨練中探索客觀真理、學習知識技能。三者各自獨立,又相輔相成,實現身心交融,以成人之教。通過修習六藝以滋養智力和情感,恢復人的本性,澄澈心靈,達至融通無礙的境界。六藝蘊含不同的審美向度:“禮”體現中庸之美,“樂”內含中和之美,“射”展現力量之美,“御”蘊含技巧之美,“書”包含造型之美,“數”旨在培育智慧之美?!傲嚒敝逃衅鋬仍诘年P聯與共通處,相互長益,相通相融,共同通向審美之境,成就君子之美。可見,“六藝”之教是審美教育,是君子的人格教化。說到底,內外兼修的君子人格來源于中國天人合一的宇宙生命觀。修己心而體外物,達到人自身內外的和諧,便是人格的長成和修身的要義。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視、強調并且堅信個人憑借創造生機,通過長期的修身自養,臻入完美境界,即可與天地合其德,與神性同其工,這是書院教育修身成人的理想。
白鹿洞書院正學之門
講義修身,自由辯論。“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中國古代書院教育重在講義修身。朱熹倡導讀書、修身和濟世的統一,形成了不拘一格的講學模式。講學不局限于對經義的注解,而體現了更多的開放性和包容性,重在辨明義理、思想交流。延聘名師,摒棄門戶之見,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弘揚各自學派要義的同時,允許不同學術觀點的深入探討與自由論辯,這種自由講學、自由聽講的模式,促進不同學派之間的學術交流,為后世留下了千古美名的“朱張會講”和“鵝湖之會”。同時,書院尊重學生的主體性和差異性,給予學生自主選擇和獨立思考的空間,教學相長。
自修參悟,人文化成。書院以“人文化成”為理想,開展教育實踐。在教學內容上,白鹿洞書院注重研習先秦儒學名著,圣人參透天地間的道理。一方面,看重儒家經典的修習開啟心智,旨在構建涵蓋宇宙生靈、符合萬物運行規律的宇宙生命觀;另一方面,提倡文史兼修的學習情懷,為學生累積了良好的人文素養和濟世情懷。書院的教學過程大多滲透著“化”之特點。書院所倡導的讀書六法:循序漸進、熟讀精思、虛心涵泳、切己體察、著緊用力以及居敬持志。以暢游學海,自修自悟,完成“人文化成”之功。在“化”的過程中個體從生物性的人轉化為社會性的、文化性的人,在此過程之中,人通過自身積極有為、自覺的日常踐履使人的文化內涵逐漸豐富?!叭酥疄槿恕笔且粋€“化”的過程,人在自身經歷中展開,實現自我價值,人文化成。
朱子白鹿洞教條
崇禮尚義,彰顯江右風操。江右地區三面環山,與白鹿洞冥冥之合,源遠流長的“久大剛尖”的江右風操與崇禮尚義的書院精神相得益彰。書院講究正心誠意的修身之道,“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的學規,就是倡導言語忠誠信實,行為篤厚敬肅,能夠克制憤怒、抑制嗜欲、改正過錯、不斷向善。明代大儒胡居仁在此講學,其講義一開始便是“古之學者,必以修身為本……理明身修,則推之天下國家,無不順治”。書院還倡導重義輕利,“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等教化內容,成為書院遵循的辦學方針之一。作為人文教化的結晶,自宋以后,江右大地上忠義之士頻出,無論是以身去國、抗疏犯顏的胡銓,還是堅決抗爭、從容就義的文天祥,或是秉性剛直、面斥達官的蔣士銓,都彰顯了堂堂正正的江右氣節,傳于后世,萬古傳唱。
回望歷史,需要賡續千年文脈,但更要有現代意識和世界眼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需要文化的支撐,書院文化的傳承意義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