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先生說:“中國新文化的嫩芽絕不會憑空萌生,一定離不開那些雖然已經衰老,但是仍然蘊涵著生機和活力的老根一一鄉村。”
然而,在快速城鎮化的過程中,很多鄉村都面臨著飄零凋落的命運,很多具有一定歷史、文化、藝術價值的古民居,也因年代久遠、自然侵蝕、人為破壞等因素而面臨破敗、倒塌風險。為此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倡導發起并組織實施了“拯救老屋”的公益行動。旨在針對鄉村中的傳統民居或古建筑,通過科學的保護理念、專業的技術手段和合理的資金投入,對其進行修繕、加固、復原及適度開發利用,以延續其物質形態和文化內涵,使其得以長久保存并發揮積極作用的系統性工程。
老屋不僅是磚瓦木石的物質存在,更是中國人精神原鄉的坐標。當我們在鋼筋水泥的都市中迷失方向時,那些檐角飛翹的馬頭墻、雕花窗欞后的煙火氣、祠堂門檻上的歲月痕,就如同是靈魂歸途的燈盞。留住老屋,便是留住了文明的根脈與心靈的歸處。
老屋是刻錄文明密碼的“活化石”,是建筑技藝的基因庫。比如,徽派民居的“粉墻黛瓦”暗含陰陽調和之道,福建土樓的夯土技術凝聚古人抗震智慧,山西大院“四合五天井”的布局體現禮制秩序。每一塊磚雕、每一根梁柱都是《考工記》《營造法式》的立體注解,藏著中華工匠“道器合一”的哲學。
老屋還是家族記憶的存儲器。比如,浙江諸葛村的老宅門楣上,“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祖訓歷經風雨仍清晰可辨;廣東開平碉樓的鐵皮信箱里,華僑家書上的“金山客”淚痕未干。老屋如同家族史詩的封面,翻開它便能觸摸到血脈的溫度。
老屋是生態智慧的啟示錄。湘西吊腳樓的“懸空筑基”適應山地氣候,云南一顆印民居的“天井采風”實現自然通風,這些“被動式節能”設計比現代空調早誕生千年。老房子用沉默的建筑語言,講述著“天人合一”的生存智慧。
老屋是心靈歸途的精神引力場。是鄉愁的具象化載體。馮驥才曾說:“看見老房子,就像看見母親倚門而立的身影?!碧K州同里退思園的月洞門,映照過游子離鄉的背影;皖南宏村南湖書院的書聲,滋養過代代學子的鄉愁。這些空間將抽象的情感凝固為可觸摸的鄉愁地圖。
老屋是文化認同的儀式空間。
福建培田村的“繼述堂”內,春節祭祖時三代同堂叩拜祖先牌位;江西流坑村“狀元樓”前,孩童入學前仍要觸摸明代石獅祈福。老屋通過儀式重構集體記憶,讓文化認同有了可棲居的實體。
修復老屋就是修復起一條連接歷史與今天,并通向未來的心靈之路。值得稱道的,浙江松陽“拯救老屋行動”不僅做到了修舊如舊的科學修復,同期開啟的培訓百名本土匠人的做法,讓修復不僅是技術行為,更成為文化傳承的現場教學。
松陽縣的楊家堂村,經過幾年的“拯救”,如今已成為“縣級歷史文化名村”國家級“中國傳統村落”并獲得“中國最美村鎮典范獎尋夢中國最美村鎮”的“榜樣獎”,村里的鄉宿,筱隱·家堂、里茶等精品民宿陸續入駐開業,更是吸引了眾多的八方游客。古老的村莊也登上了《中國國家地理》雜志封面,被贊譽為“江南小布達拉宮”。
歷史的車輪可以碾碎如梭的歲月,但是不應碾碎我們心靈回家的路。如果老屋不在了,文明的基因就失傳了。文物考古的成果告訴我們,當敦煌藏經洞的經卷重見天日,我們才讀懂絲路文明的輝煌;當三星堆青銅神樹破土而出,我們方知古蜀先民的宇宙想象。同樣,古村落的老屋正是中華文明未及散佚的“地下典籍庫”和“百科全書”,它們等待著被重新打開、閱讀與傳承。
只要老屋還在,迷人燦爛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就可以重回走失的家園,古村落就有煥發生機和活力的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