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瓷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中國人最早燒的是青瓷,無論明清時期的各種瓷釉有多繽紛,白色是中國人最早、最純粹的追求,然而這一追求花費了一千多年才真正實現。
唐之前的匠人,使命大多只有一個——追“白”,飄落的白雪,天上的白云,細碎的鹽花,他們每天追隨的,便是如何將這夢幻的白,化入瓷器。
定窯白釉刻乾隆御制詩印花天祿流云紋花口方洗 明代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洗呈四方形,委角,花口,折沿。內底凸印四只天鹿,周圍環繞祥云。外底鏨刻乾隆御制詩。
天鹿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獸,因鹿與祿諧音,故寓意吉祥長壽和升官發財,這種圖案常被稱作“天祿流云”。
邢窯的出現,讓中國人終于獲得了瓷器上的白,較之前的任何一次嘗試都更為出色。去掉了鐵和雜質的刑窯,讓捧著它的窯工欣喜不已,它也在白這個要求上,“短暫地”創造了歷史。
之所以說“短暫”,是因為真正將“白”做到極致的,卻是后來居上的定窯。定窯的白是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哲學之白。
定窯白釉刻花花卉紋梅瓶 宋代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折沿,短頸,豐肩,圈足,釉色柔和潔凈,白中閃黃。上刻蓮花、萱草、游魚。
不言不語,卻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宋人說,“定器有芒不堪用”,所謂“芒”就是澀口,所以懂得生活品味的宋人,為它的這一小瑕疵,準備了各式貴金屬,將之隱藏。
定窯白釉刻花萱草紋盤 宋代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此盤采用覆燒工藝,即將口部朝下倒扣裝燒。覆燒時,為防止盤口沿與支圈粘連,口沿不能施釉,以致露出骨胎,形成毛澀的“芒口”。
所以宋人有定瓷“有芒不堪用”的說法。為了彌補這一缺陷,人們遂在芒口處鑲一圈金、銀、銅等,使得器物更加奢華尊貴。
定器包鑲金銀口,華貴時髦,開始先是宮廷盛行,而后由上自下普及民間。于是,包鑲金屬口成為了當時的一門行業,宮廷民間均有專門的作坊。
北宋時的汴京城,大街小巷里很容易找到專門鑲定器的店鋪——富人們拿著定做的精致定器包金鑲銀,窮人們也可以挑幾件便宜貨,鑲個銅邊。
到徽宗一朝,官方說要“抑白揚青”,白瓷漸入冷宮。于是定窯的工匠們為了吸引人購買,在裝飾上動起了腦筋:刀刻、竹劃、模印……極盡所能。
金代定窯鴛鴦戲水項墜
馬未都先生曾說,工匠刻花去討好宮廷階層是定窯“媚俗的開始”。但今天再看定窯的劃花,卻是一派行云流水:有留白、有繁復、有剛勁也有柔婉,如果這是媚俗,那倒也能媚得到人們心里去。
觀復定窯系列主人杯品茗杯蓮瓣盞/高蓮瓣盞/柳斗杯/游鴨盞/游魚
千年前古人對它的極致追求,讓定窯和貴金屬相逢,成了天造地設的眷侶;今日,我們將古人遺留的智慧再度創作,把這一抹動人心弦的白與刻花獻給有緣人,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