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靈魂,藏在它的每一寸肌理之中。當我將新店安放在南宋御街,便開啟了一場與歷史的奇妙邂逅。這條古街,步步是景,處處含情,每一次漫步其中,都在不斷帶來新的驚喜與感動。那天拐進嚴官巷的南宋遺址陳列館,我與“橋”結下了一段特別的緣分。
初見展館,外表質樸,并不張揚,推開那扇門,抬頭看見屋頂,幾排整齊有序的木頭,穩穩地撐起了整個構造,更聽說為了建造這座木拱廊橋,前前后后換了7支工匠才大功告成。回來幾經研究,發現這種獨特的建筑結構源于北宋,不禁咋舌,那時工匠的手藝,真是藏著看不見的巧勁兒!
01、疊粱拱——《清明上河圖》是傳承源頭
在玩木頭這件事上,老祖先們可謂是闖出了自己的賽道,這種沒有螺絲、沒有釘子就疊搭起來的拱橋,最早是出現在我們熟悉的《清明上河圖》里——5排粗大的巨木組成骨架,兩端固定在橫木上,縱橫梁木之間相互鏈接,形成穩定的拱形結構。第一次看到那座橫跨汴河的虹橋時,我便被它獨特的結構所驚艷。
每一根木條的走向、每一個節點的連接都恰到好處。古人在沒有現代精密儀器的情況下,僅憑經驗和智慧,就能將木材的力學性能發揮到極致,實在令人驚嘆。這種“疊粱拱”技術先進到什么程度呢,《清明上河圖》完成的約400年后,在達芬奇的設計手稿中才出現歐洲記載中的最早疊粱拱設計“達芬奇橋”。
這種“貫木拱橋”(疊粱拱橋)是在1953年《清明上河圖》第一次公開展出時,著名橋梁學家唐寰澄對其命名。畫中的虹橋高度和跨度足以讓大型船只順利通過,同時又能承受橋上行人、車馬的重量,它是一座交通樞紐,更是一座藝術珍品,我看到了宋代木工技藝的高超水平,更慶幸它能成為鏈接古今記憶的時空紐帶。
汴水虹橋透視圖
02、是非遺技藝,更藏著東方智慧
木材具有一定的柔韌性,不像石材那樣堅硬易碎,古人便學會了“順著木頭脾氣”——采用“以柔克剛”的方式來承受荷載,當橋上受到壓力時,木材會產生輕微的變形,將壓力均勻地分散到整個結構中,從而避免了局部應力過大導致的破壞。這種力學原理與現代建筑中的柔性結構理念不謀而合,不得不讓人佩服古人的遠見卓識。
有時候會覺得,這些木拱橋不像是“建”出來的,更像是老樟樹一樣“長”進了山水里。在許多江南水鄉,木拱橋的選址很有講究,往往在鄉村水尾,既能減少拱橋跨度,也遵循了一定的“風水”。山水、村落、行人在橋邊自然地織成一張網,網住的不只是腳下的路,更是人和人、人和草木水土之間的那點溫情。
泰順廊橋
古色古香的建筑和這些木拱廊橋結構相互融合,仿佛穿越回了宋代,一磚一瓦、一木一橋,都在訴說著歷史的故事,傳遞著東方文化中尊重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
03、尊重材質本身,是實用智慧的核心
看著那些順著木紋走勢鑿出的卯眼,編拱和諧的彎度,我突然明白,對材質的真正尊重,是讓材質用自己的方式說話。靈感對于我而言,從來不是“命題作文”,很多時候是先看見了某一顆寶石,后才有了想法。那些天然的包體、獨特的色帶、甚至不完美的弧度,是材質真正想告訴世界的故事,而我的任務,幫它們把故事說得更動人些。
古人在木材的加工和連接方式上不斷探索,創造出了獨特的榫卯結構等工藝,最初的實用橋梁,也逐漸演變成了一種文化符號、一種精神象征。創新正該如此,就像榫卯找新“接縫”,我們也需要將傳統題材重新再構思演繹。用沉香來呈現植卉生靈,也是我將這種木材從實用到精神轉變的一種嘗試。
站在拱橋屋頂下,我仿佛與古人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說到底,傳承從不是生硬的復刻,而是像木拱橋在風雨里學會與木材共呼吸——接過那份對材質的敬畏、對生活的體貼,融入到作品中,讓每一件作品都能講述一個故事,傳遞一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