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是古代“絲綢之路”東端的門戶。“絲綢之路”自元代前后興起,直到16世紀世界海運大通,長期以來從交通史的角度去理解“絲綢之路”,從更深廣的歷史時空去探索,歐亞大陸存在諸種文明間的多重交通網絡,而中國是其樞紐地帶。主要有三大網絡系統構成。
一是“綠洲之路”亦稱“絲綢之路”
二是比“絲綢之路”更古老的“草原之路”
三是南亞與南歐間的“海洋之路”
敦煌扼河西走廊西部的咽喉,是中國境內“綠洲之路”與“草原之路”的南北交通的網絡中心。敦煌保存的豐富多彩的石窟藝術,向我們展示的,其實是歐亞多元文明、中原文明、與河隴文明交融的真實的歷史面貌。
敦煌的開發
敦煌位于絲綢之路的東端關鍵位置,擁有優越的地理條件,但在中原王朝大規模向西發展以前,幾大文明之間的貿易和來往,規模較小,敦煌的地理優勢未能有大發揮。漢朝西進的鴻圖給予敦煌躍升為中西交往重鎮的機會。
漢代為抗擊強悍的北方游牧民族,在河西推行“列四郡,據兩關”的戰略部署,派駐大軍。中國是重要商品絲綢的生產國,本意在政治軍事、結果開通絲路東段,使貿易活動,匯聚到河西走廊,規模大增,成為波瀾壯闊的東西來往,而敦煌就在這興盛的交往中,奠定其樞紐的地位。
敦煌在河西這個文化混合的空間里,時為輔助,時為先發。扮演了復雜的角色。
佛教傳入中國
開鑿石窟,官員、貴族、高僧以及平民信眾在莫高窟、西千佛洞等建窟達四十余窟,敦煌成為佛教傳播的沃土。公元前2世紀,佛教從發源地印度向外傳播,通過絲綢之路東傳。約公元1世紀,絲綢之路上的商人最早將佛教傳入中國,以后來自印度的僧侶也紛紛到中國傳教。漢朝時,儒學是正統思想,政府禁止漢人出家,佛教作為外來宗教,影響極其有限。
漢代衰亡后,中原發生戰亂,在長期動蕩的環境里,漢朝作為思想支柱的儒學價值觀早已崩潰,提倡平等、戒殺、慈悲救世的佛教,正好為飽受苦難的人民帶來了光明和慰藉,加上胡族統治者又容易接受作為外來宗教的佛教,于是佛教得以迅速傳播,發揚光大。北魏時期,佛教更是一躍成為“國教”,上至帝王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皈依佛教,成為佛教發展的直接動力。
相對于大亂的中原,河西政局較為穩定,中原難民移民此起彼伏,更為佛教提供了良好的發展空間。當時佛教主要是沿著絲綢之路先進入河西,再傳入長安,后傳入江南,因此河西成為首要的中轉站,并與長安及廬山并列成為中國的佛教傳播中心。
許多來自西域的胡僧在進入中原前,也地此學習漢語,翻譯經典,為佛教向中原傳播作好準備,到了北朝,佛教經過北魏大力提倡,在北方蓬勃發展,敦煌地區也大規模建筑佛寺。
敦煌莫高窟是自北魏到趙宋,唯一的、有系統的人民藝術。敦煌石窟保存的藝術品,有助今天探尋中國中古藝術的軌跡,可以與美術史文獻相對證,具體體現中國美術發展的多民族文化貢獻。
石窟保存的佛教藝術
由于佛教與美術的特殊緊密關系,佛教東傳,使中國中古時期的美術界洋溢一片宗教藝術創作熱情。當日盛極一時的宗教藝術融合了多種新養分,當時基本是壁畫的時代,藝術家主要從事于裝飾殿堂廟宇。著名畫家求分族屬,都花大量時間和精力在寺廟繪制大型壁畫,像唐代名畫家吳道子即以畫寺觀壁畫聞名,紙絹畫作極少。
雖然名畫家未去過僻遠的敦煌,然而依托粉本,潮流風尚傳播仍然傳到這個地方,因此敦煌藝術是與時代同步的。尤其敦煌石窟保存了幾達一千年的豐富雕塑與壁畫,文獻所載佛教繪畫題材幾乎都可以見到,是理解中國佛教美術史的百科全書。是探討美術史發展的無價寶。
20世紀50年代,學者開始把敦煌壁畫和彩塑寫入中國美術史。在現存的佛教藝術中,敦煌壁畫和彩塑以其數量之多,保存之完好及其時代之完整性而成為佛教藝術的代表。更重要的是敦煌藝術的研究已不僅僅限于佛教藝術的范疇,敦煌藝術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兩千多彩塑,各時代數量皆豐,可推定它的佛像時代。及顯示佛教造像種種發展變化。從佛教藝術的變遷中還可以了解古代中國與中亞、西亞與印度等地的文化藝術交流情況。如北朝佛像具有犍陀羅風格,從菩薩的服飾可看出波斯藝術的特點。印度本土的馬土臘等地風格也在敦煌石窟中出現。另外還有北魏以后,以云崗、龍門石窟為代表的中原藝術對敦煌石窟的影響,隋唐以后,中原流行的各畫派在敦煌壁畫中的反映等。
敦煌石窟藝術是中土古代美術史的活教科書。敦煌石窟雖然是佛教藝術,但對了解中土此時美術的發展,有普遍意義。單以經變畫一項為例,經變畫來自中土,但當地寺廟罕見保存,名震一時的經變畫已幾乎不存在,后人難以猜測面目。但是敦煌保留的經變畫數量多,品種亦多,是了解各種經變發展的依據,并且知道各種經變出現和發展與中原有密切關聯,是佛教經變獨一無二的寶庫。經變畫大型構圖的全面場景,巧妙綜合了人物、山水、動物、建筑畫,是探知當時繪畫水準的具體資料。
人物畫
敦煌石窟藝術自初創到大盛,正值是人物畫主流的時代,著名畫家都擅長人物。文獻所載的當時許多名畫家作品,流傳至今寥寥可數,像吳道子在唐朝兩都畫了幾百幅大型壁畫,這些畫史上的著名人物畫家名震一時,他們的繪畫風格當日亦可能以粉本等形式傳到敦煌。
至于畫史上有名的“曹衣出水”和“吳帶當風”的風格,是兩種表現衣紋皺摺的方法。“曹衣出水”出現于魏晉南北朝,把衣紋皺摺繪塑得緊貼身體,有如從水里出來。
仍是印度笈多王朝流行的佛像造型風格。曹衣出水一說形容早在三國時代的曹不興的風格,當時印度還未流行笈多王朝風格佛像,一般認為指北齊曹仲達的畫風。曹仲達本是中亞人,衣紋貼體本來就是西域風格,曹仲達大加發揮,曹衣出水更為畫評家所盛稱。回看敦煌,則從最早洞窟的塑像可見到這種衣紋貼體的風格,早于曹仲達。由敦煌的材料不但可以猜想曹衣了水的風姿,而且對這種風格傳入中國的時間和影響之跡,可做更深入的研究。
“吳帶當風”指盛唐著名畫家吳道子的人物畫線描功夫,稱為“吳家樣”。他重視線的速度、輕重,表現于人物的衣服飄帶尤其突出,天衣飛揚,滿壁風動。他的人物畫只施淡彩,全仗線描,極致者可以白描不用色彩。
中唐人物畫名家則數周昉,他以仕女畫著名,他的仕女、菩薩頗極風姿,衣裳簡勁,彩色美麗。他還有一種佛畫題材為人盛稱,“菩薩端嚴,妙創水月之體”,即水月觀音。
名家風格之外,在敦煌后期還可以看到印度、西藏人物畫風留存,印度波羅蜜王朝的寬肩細腰卷發人物傳到西藏,經吐蕃而傳到敦煌,這種佛、菩薩造型風格,與元以來藏傳佛教藝術,顯然有密切關系。
此外,看敦煌的人物畫自然不能不提到飛天,其飛躍活潑的形象在壁畫中引人注目,是敦煌壁畫中的熱門畫題。飛天的職能是在佛說法時作歌舞供養或散花。敦煌飛天的造型和印度寫實的飛天不同,更強調一種理想的形式美,一種流動之美。長長的飄帶,輔以流云,形成了一種流動的韻律。這種形體的流動,又如書法一般,通過線條的流動感面體現出一種暢快面生動的氣韻。富有動感。飛天中的不同舞姿,反映出畫家表現人體的動態的高超技巧。
飛天的形象不是敦煌獨有,卻是敦煌最美,敦煌保存的大量彩繪壁畫,令飛天美態得為今人所見,可以想見當年中土寺廟里的名家之作,更會美不勝收,敦煌的飛天,到宋元時期已呈衰落,水墨山水畫極美的榆林窟已見不到飛天的身影,從飛天的興衰,也可以見到敦煌的藝術確與中土同其路向。
動物畫
宋元以來,中國山水畫之外,花鳥也極流行,梅蘭寒禽等常是宮延畫家的題材,又是文人畫家表現心境意趣的媒介。面與花鳥同科的動物畫,相比之下,難以稱盛。然而在敦煌石窟所見,與山水畫關系密切的花鳥畫,卻未見繁盛。
雖然孔雀、鸚鵡、鶴等,也是天國世界的常客,但是與宋元以來的的花鳥畫氣氛不同,這與唐朝墓葬壁畫或傳世卷軸畫中,仕女畫背景常有花樹為襯的情況,亦有不同,可能與敦煌研究題材屬佛畫有關。反而動物畫也在敦煌的故事畫和經變畫的背景里,有相當表現。馬、牛、象、獅、虎、鹿等常常見諸畫中。畫風有中原的,也有西域的,有工筆的、寫意、白描,也有沒骨重彩。從敦煌動物畫來看,不免與宋元以來花鳥畫異趣,而可以見出更多中古風尚。例如敦煌的馬畫不少,跟唐朝傳世畫作和墓室壁畫相比,可見唐代是個愛畫馬的時代:貴族墓中大量馬球圖、狩獵圖,畫史記載的畫馬名家亦有不少,韓干即是畫馬能手之一,至今有傳為韓干的《照夜白圖》,敦煌所畫的唐朝馬,風格也與墓室壁畫一致。
縱覽中國動物畫史,宋代以前的傳世真跡甚少,而且其中尚有后人臨摹的,縱加上近百年出土的墓室壁畫,也難以得見動物畫較完整的面貌。敦煌的動物圖像,種類多,技法翻新,系統可靠,是十分難得的畫史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