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原知名電視節目《鄉村發現》主持人、制片人,《世界看湖南》欄目業務指導,三湘大地上廣大農民朋友喜愛的“兵哥”。
2010年,因湖南衛視頻道定位的調整,《鄉村發現》停播。離開自己熟悉的領域,離開帶給自己快樂的鄉村,李兵一度陷入谷底。
一年后,李兵再出發,他和他的團隊用五年走遍全國500多個傳統村落,采訪近萬人,制作播出傳統村落文化保護與發展主題紀錄片近20部。
醞釀一年多,去年11月,李兵從《鄉村發現》和古村落紀錄片中拉取素材,自己撰寫演講詞并擔任主講人,錄制成傳統村落文化與保護主題片《鄉關何處》。臨近演講的最后十天,李兵每天清晨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串演講稿。由于投入太深,身體常有不適、嘔吐的感覺,直到最后完成才如釋重負。
李兵說,惟有以此深厚情感和思考的目光去發現鄉村,才不辜負22年來無數的村民帶給自己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
3月5日,《鄉關何處》三集電視片在瀟湘電影頻道首播。片中,李兵以傳統村落文化瀕臨消亡為問題導向,挖掘鄉村美的本質,呼吁人們關注鄉村之為鄉村的魂與根。他提出,“文化自信”是失落的鄉村文明最根本的出路。
那么,究竟怎樣才能讓鄉村和村民樹立起“文化自信”?在鄉村旅游開發大潮中,保護傳統村落,怎么去保護?最需要留住的是什么?時刻新聞記者對李兵進行了專訪。
最打動人的是村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精神
時刻新聞記者:做了這么多年的鄉村節目,鄉村最打動你的是什么?
李兵:鄉村除了山好水好空氣好,最打動我的,還是村民的淳樸。
前段時間去一個村子,那家人并不富裕,但中午吃飯的時候給我們殺了一只大雞,給他們錢就是不要。有時候拍節目,走的時候每個工作人員口袋都是鼓鼓的,被村民塞滿了瓜子花生。
在益陽拍農民發明挖泥船的節目時,我站在泥水里主持,一位大娘覺得我辛苦,送不起鞋子,給我納了一雙鞋墊寄過來。沅陵的老大爺,敬米酒祝我們“出入平安”。在張家界,我們的采訪車翻入了90米深的山谷,當地農民自發救援,跪在馬路中間攔車救人。村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這些精神,是最寶貴,最打動人的。
時刻新聞記者:你做《鄉村發現》時接觸的鄉村,和現在做古村落節目看到的鄉村,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李兵:以前做《鄉村發現》覺得鄉村很熱鬧,到哪都是人,人們也很親切。現在做節目沒那么好做了。農村的建筑越來越好了,古村落越來越少了,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做節目越熱鬧越好,因為隨時可以拉到人話家常,很真實。現在做節目不如以前那么好做了。我們去一些村子拍東西,還原場景,比如打糍粑,都需要我們自己出費用,村民沒有了以往的那種熱情。
時刻新聞記者:有什么變化是讓你感到欣慰的嗎?
李兵:黨和政府現在對“三農”的高度重視。以前做《鄉村發現》的時候覺得農民的負擔很重,現在農民的生活保障越來愈好了。其次就是農村交通的變化。
一定要弄明白開發古村落是“為了誰”
時刻新聞記者:保護古村落,最需要留住的是什么?
李兵:第一是傳統村落物質的東西,也就是古建筑,沒了這些就沒了基因,沒了活態。這些都是經過風吹雨打留下來的東西,是真正有價值的。
第二就是文化了。我們要保存古村落文化,要去挖掘這個村落已有的文化是什么。
時刻新聞記者:你們節目的價值就在于讓普通百姓了解他們自己的文化。
李兵:真的就是這樣。比如我們拍一些古村落的時候,當地的領導都說,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的文化這么深厚。
時刻新聞記者:旅游開發是否必然會影響到古村落原有的味道,這種影響可以規避嗎?
李兵:這不是必然的。沒有弄清自身的文化之前,不要盲目動手開發,要慎重對待。如果都不知道這個村子好在哪,就隨便去開發,去改造它,那是不對的。
現在很多的古村落為了發展旅游,把舊的東西拆了都蓋了新房,旅游產品千篇一律。真正獨特的、豐富多彩的文化,是一定會帶來經濟價值的,但一定要把它挖掘出來。只要挖掘好、整理好,把它獨有的文化特質包裝好、宣傳好,是會給老百姓帶來實惠的。
時刻新聞記者:很多地方因旅游開發對原有古村落文化造成了破壞,你認為癥結在哪里?
李兵:最主要的問題在于“逐利”二字。我們一定要弄明白對古村落的開發是“為了誰”這個問題。村民在自己的土地上孕育自己的文化,結果一些商人看到這地方有價值,就來開發,來改變。
就像片子里面傅熊教授(知名漢學家,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在一個座談會說的,重建古村落,把它原本完整的生態破壞,把它“博物館化”,是為了誰,是為了無聊的都市人去取樂嗎?
還是要給農民樹形象
時刻新聞記者:你在《鄉關何處》中說,失落的傳統村落最根本的出路,是找到“文化自信”?那么怎樣才能樹立起“文化自信”?
李兵:其實“精準扶貧”在文化這一塊是很重要的。不過確切地說,不是“扶”,而是讓他們了解自己的文化,覺得自己的東西是好的,找回文化自信。但這種反映農村、農民面貌的電視節目,現在是越來越少。
我們做《鄉村發現》時跟別人的視角是不一樣的。因為自古以來中國的農民都被視為社會的最底層,所以我們要求自己是平視的,甚至是仰視的。
我只想展示中國農村農民好的形象,給他們一個展示形象的窗口。因為沒有人來樹立他們的形象,而形象是需要樹立的。我就是想讓觀眾都知道,農民是了不起的,是值得尊重的,為他們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讓他們更加陽光、更加自信。
時刻新聞記者:你希望觀眾通過《鄉關何處》得到什么?
李兵:最重要的是讓他們記住鄉村的美,喚起他們對鄉村的人,對鄉村文化的尊重,這樣才不會對鄉村隨心所欲。不要因為社會的高速發展而忘記自己的根,越是前行越要回望。
時刻新聞記者:在保護傳統村落這方面,你接下來有什么安排或計劃嗎?
李兵:我還想記錄一些村子,角度可能是關注古村落當下人們的真實生活,也會有歷史,但更多的是他們的真實狀態。還是要給他們樹形象。
另外可能會做一些對比,去拍一些歐洲的村落,他們是怎么保護的,哪些值得我們借鑒,他們遇到了什么問題,走了什么彎路我們可以避免。就是時間不像以前那么寬裕了。